按照上述逻辑,猫咪同样也可以被划作家养动物。而且,它们跟狗与马一样,也是一种亲近人类的动物,同时,它也可以算“有用”的动物,因为猫能抓老鼠,所以在谷仓和修道院这类易受老鼠侵害的地方特别受欢迎。从表面上来看,既然猫可以被列入跟狗与马一个层次,那么人们理应喜欢它们,至少不会厌恶它们。 一片欢笑之中,有谁能听见一千年来无数无辜猫魂的叹息呢? 但事实并非如此。愚蠢的中世纪人虽然对猫的习性不如当今人了解,但他们也绝对感受到了猫身上的独特气质。例如,它不像狗那样,即使主人对其拳打脚踢,也留在身边不弃不离,但猫只要察觉出主人的一丝不敬或坏意,那么就会永远对其保持一定距离,甚至离开,而且猫在日常生活中,对于人的依赖也很少,甚至不需要人的喂食和照顾。猫居然可以与人类在关系上讨价还价,这不仅仅伤害的是人的自尊,更是对上帝创世时构建的秩序的藐视。 如今,也许你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对于中世纪人而言,猫的高冷却绝对触犯了最为神圣的规则。作为家养动物,人类却无法如驯服狗或马一样驯服猫,即使是家猫,主人也不能完全控制它(至今依然如此)。这绝对让他们细思恐极。 这还不算完。中世纪人普遍认为动物是没有灵魂的(而人类有,只是被肉体所束缚),只能在人类的指导和驯服下做事。没有了人类,耕牛只会天天吃草。但猫咪却不一样,中世纪的人觉得,猫咪唯一的活动就应该只是抓老鼠,因为这是上帝赋予它的使命,也是它之所以“有用的原因”。但为什么它常常一到晚上就消失不见,它去哪了?为什么偏偏要在晚上出去?它在外面又在干什么,难道它除了抓老鼠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外,还在外面打黑工?如此一个个的问题,让猫成为了一种徘徊于熟悉和陌生之间的某种不可捉摸的生物。 当一个难以分类,而又带着神秘色彩的动物摆在中世纪人类面前时,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里面有鬼。15世纪,约克公爵爱德华就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它们(猫)的虚伪与狡诈早已臭名远扬。但是,我必须说,如果世上有什么被魔鬼附身的动物,那么绝对就是猫,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 这句话基本上可以概括中世纪对猫的基本态度(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可怜的猫咪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那些不经意的行为,硬是被人类刻意曲解。而曲解,仅仅只是开始。 早在12世纪的时候,猫就因为以上这些生活习性,被打上了魔鬼代言人的印记。1180年,出身威尔士的八卦历史学家WalterMap就这样说道:“魔鬼以黑猫之形降临人间,魔鬼的崇拜者则灭掉烛火,聚集在它的出没之地,等触摸到它之后,他们会亲吻它尾巴下部的菊花。” 在这幅画中,魔鬼正引诱人们去吻猫咪的菊花 同样,脑洞大开的中世纪人也很自然地讲异端和猫咪联系起来,因为猫的不服管,使其拥有跟异端不谋而合的特点。中世纪有名的异端教派卡特里派就被天主教人诬蔑为猫咪崇拜者。而著名的圣殿骑士团被迫害的时候,有一个罪名便是他们居然在祈祷时让猫咪作伴,甚至直接向猫咪祈祷。在中世纪末期那些数不胜数的女巫审判案中,证人们活灵活现地对在场的听众描述被告是如何在半夜里化为黑猫的。到了1484年,教皇英诺八世更是宣布:“猫是魔鬼的宠物,是所有女巫的偶像”。得,连天主教老大都发话盖棺定论了。猫儿们还会有安宁之日吗?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幕血腥的屠猫活动了。虐猫屠猫,不仅仅是简单的心理变态,而是承载了扫除晦气,降妖除魔的文化意义。时至今日,黑猫在西方文化中,仍然象征着厄运。爱伦坡的经典恐怖小说《黑猫》,说的就是一个猫灵复活,向主人报仇的故事。而在刑侦界,模仿犯的英文词copycat,正是借用了中世纪人们对猫本性狡猾黑暗的想象。 幸好并不是每个中世纪的欧洲人都见猫便杀。颇具讽刺意味的是,那些给猫们打上魔鬼印记的修士,恰恰也是最早的一批猫奴。因为猫儿抓老鼠,可以让金贵的羊皮纸免于老鼠的啃食。虽然不老实的猫们自己也没少糟蹋宝贵的手抄本,但修士们还是通常报以宽容的态度。 “你是一个15世纪的修士,某天早上,你打着哈欠带着睡意来到抄写室,却发现昨天辛苦工作的成果因小花猫的一泡骚尿毁于一旦,于是你愤愤地拿出笔,在原来经文的地方写下一段讨伐猫咪的话:所有东西都在,但有一只猫昨晚来这里撒尿,诅咒这只猫……一定要合上你们的书,放到猫够不到的地方。” 有的修道士甚至为自己的爱猫写诗作赋。某个不知名的修士就为自己的爱猫PangurBan写了一首常常的打油诗。这里就只把第一段翻译出来,大家感受一下 我和我的爱猫PangurBan, 献身相似的事业, 抓老鼠是它的兴趣所在, 捉文思是我每夜的存在。 所以说,猫儿们活到现在,也是颇不容易的,那些如今做牛做马的铲屎官们,你们也别抱怨了,说不定上辈子你就是那些当众烧死猫的熊孩子,就当为还清前世的孽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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