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我的是个大妈。她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教堂的照片,大概是想暗示社会科学科学情报研究所在社会科学领域取得的学术进展吧。 大妈挑剔地看着我的各种公文,随后开始用一根手指把我的个人信息敲到电脑里去。 大妈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告诉我说,她的电脑有毛病,每到傍晚就会坏,现在我们必须要希(dǎo)望(gào)自己这一回“能混过去”。她慢慢地、慢慢地,用一根手指输入了我的姓,我的工作地点和我的学历。她按下了确定按钮,然后轻松地说了一句:“瞧,又坏了!” 她乱点了几下鼠标后把电脑给重启了,然后试图打开某个数据库。数据库打不开,于是她建议先给我开两天的临时通行证,然后让我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我想了一下,两天之内这伙人肯定会把我的工作证明搞丢,所以就拒绝了。 大妈跑到走廊上叫道:“柳巴!姑娘们走了吗?” “走啦,早就走了。” 大妈转向我说:“您看,她们已经走啦。11点来上班,啥时候想下班就下班……”那时是五点,而下班时间是六点,“她们一走,我这儿就啥都做不了。我今天什么都没法为您做!” 我提醒她,离下班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希望。大妈已经有些生气了:“我不是跟您说了开临时通行证吗。然后您就去该干啥干啥。之后您再来,我们会帮您全都做好的。” 我想回答她,当我“之后”再来时,在这个房间里坐着的还是你,你的电脑还是这一台,而“姑娘们”还是每天只上四小时班,所以“之后”我还得继续这样和你纠缠这些事情。 我忍住了,尽可能有礼貌地回答她:“没关系,我是公务员,我知道该如何对付官僚主义。或许,在情报所里还有别的谁能帮帮我们吧?” 大妈突然想起来,还有几个“电脑工”,当她的电脑罢工时,他们会来捣鼓捣鼓。 她给一个人打了电话,问道:“瓦西里,你已经下班了是吗?你已经不在岗了吧?” 遗憾的是,瓦西里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回答说他还在楼里。于是大妈只好硬着头皮请他来一次,因为她这儿又啥都做不了了,而偏偏还有个读(chù)者(sheng)想要来登记。
在等瓦西里的时候,我向大妈打听,现在来登记的读者多不多? 大妈说:“不少呢,”然后指了指一本本子,上面用圆珠笔画了表格,表格上每天登记着三、四个读者。“不过有的是重新登记,也有的是新人。” 我算了一下,一天四个人,就是说登记一个人平均得花两小时,我明白了,我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的。 我走出登记室,想去看看书亭里卖的书,结果发现书亭已经及时关门了。
我享受着空旷和宁静。我拍了拍手,呼喊有人吗,可惜没有回应。 与此同时,15分钟过去了,电脑工并未出现。我请大妈再打一次电话。大妈拒绝了。我坚持让她再打。她建议再等等,因为到5点她就可以下班然后就把我赶走了。 我问她电脑工的办公室在哪里。大妈不乐意地告诉了我。 我再次踏上了那条空旷、昏暗、回声很响的走廊。找到了那间办公室。门关着。前后两间办公室也都关着。 我在所有的办公室之间徘徊,哪怕能见到一个活人也好。 这时走出了一条汉子。我问他能不能在哪里找到电脑工。 “什么问题?” “注册问题。” “谁在哪儿碰到了问题?” “我!在情报所!我是读者!” 汉子搔了搔头,冲着房间里的谁喊道:“瓦夏!出来一会儿!” 瓦西里出来了。看来,他们已经在庆祝新年了。15分钟前有人让他去帮忙,他答应了,却根本没想挪一步,看来他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意思。 我们一起去找大妈。她尊敬地看着我,爱怜地说:“瞧瞧,直接把人给带来了!我都把电脑关了呢!”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瓦西里试着打开数据库,未遂。然后跑去开“姑娘们”房间的门。“服务器在她们房间里。天知道为什么她们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把服务器关掉。然后就什么都不工作了。你等着,我现在去拿钥匙。”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那为什么不和她们说说清楚,服务器是不能关的呢,更何况她们是在提前翘班。” “我解释过啊。但她们听不懂。她们在同一个插座上还接了个热水壶。总之她们就是把所有的电器都关了。还有您跟着我干啥?” 我其实真的很担心,这位根本不想离开自己办公室的电脑工,如果我不看着他的话,会借口自己去拿钥匙,然后就溶化在这走廊的黑暗里,所以我一直小步跟在他后面。 “您知道吗,那女人前面打电话叫了某个师傅,我们等啊等,而他没有来……所以我最好还是跟您一起走走。” 我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此时都应该感到脸红。但电脑工平静地往前继续走着。 我们终于走到了保安台,拿了钥匙,打开了“姑娘们”的房间。电脑工打开了那儿的电脑。 电脑工的技术支持到此为止。 我们一起去找大妈。起初这位“电脑工”试图自己打开数据库,然后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他对于数据库没有任何知识。大妈先是告诉她,哪个框里输入什么,后来还是自己亲自操作。她开始在数据库里找我。找不到。于是她慢慢地、慢慢地,用一根手指,把我的信息重新输入了一遍。按下了确认按钮,啊,奇迹!数据库生成了我的读者证。 大团圆结局。大家都幸福美满。大妈下班回家。电脑工去他的地下室。我拿着读者证走上三楼。 迎接我的是老式卡片橱、橡胶树和一片空旷。 情报所的大楼顶上开了许多洞,透过这些洞,阳光能照射到三楼(也就是阅览室的所在地)。 遗憾的是,在我和大妈搏斗的时候,天黑了。 这儿坐着两三个读者和一名馆员。我走到了经济学阅览室。一个女人问我要去了读者证,打开了网格本,开始用圆珠笔登记我的信息。她的桌子上没有电脑。 她给了我一张表让我填。姓名、单位、学历……慢着!这不就是我刚才办读者证时填的那张吗! “对不起,可是所有这些信息我的读者证里和读者数据库里都有啊!” “是的,但是我们有自己的数据库。” 我懂了,想必在登记我的二楼和放书的三楼之间横亘着一道万里长城。 “请问书要怎么预约呢?” “您瞧着啊,您拿一张读者需求单,对折,在当中夹一张复写纸,然后填上。如果在13:30前填好,那么当天就给您把书送来。如果晚于这个时间,那就隔天来看。” “那能不能不在情报所里填表呢?” “那要怎么个填法?” “在网上填啊,或者打电话……” “不行。” 复写纸,复写纸……呸!你们还有谁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了?工厂大概已经有十年不产这玩意儿了吧。 我的读者证上有个啥条形码,情报所呢有自己的网站。如果读者在这里借书,既用不上这条形码,也用不上他们的网站,一点点都用不上,那这些玩意儿要来又有XX用啊?!有XX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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